六
薛飞出早操时步伐轻快，尽管昨天他和他的搭档——现在是前搭档了——尚坤用偷偷藏起来的啤酒作“道别”时看起来颇沮丧，今天的笑容依旧是宿醉也挡不住的。他和周雨打了招呼，和樊振东打了招呼，和林高远打了招呼，到食堂吃早饭的时候坐到周雨旁边，笑得腼腆：“雨哥，以后多多指教啊。”
“小飞儿啊，”周雨半揽住他的肩膀揉揉他那头短短的软毛，笑嘻嘻的，“指教就不用了，一个组的，以后哥罩着你。”
“谢谢雨哥！”薛飞拿起一个窝窝头，抬头四处看了看，“东哥和远哥呢？”
“他们啊……”周雨皱着眉头突兀地笑了声，没等薛飞问怎么了，林高远就从门口走了进来，脚步生风，盛了一碗粥就直奔周雨的方向，冷着一张脸坐下就开始喝粥，后面跟着樊振东，打了一碗炒饭，一个窝窝头，三个春卷，还拿了一个苹果，坐在林高远的旁边。
“怎么吃那么少，”樊振东瞟了林高远一眼，又瞟了一眼，再瞟一眼，放下勺子就把苹果放到他面前，“太少了，这个给你。”
林高远抬头看了苹果一眼，低下头继续喝粥，樊振东笑起来，把苹果往林高远的方向又挪了挪，这才抬头看了看薛飞和周雨，“这个春卷不错，你们要不要？”
周雨翻个白眼，“还是你自己吃吧，省得又喊饿。”
樊振东嘿嘿笑了两声，低头开始吃早饭。薛飞眨了眨眼，偷偷瞄了瞄从头到尾没吭过一声的林高远，被周雨用手肘捅了捅，“快点吃，要迟到了。”
“哦……”
薛飞注意到，林高远最后还是把苹果揣兜里拿走了，他是第一个吃完的，打了声招呼就抓着苹果走了。
樊振东见他走了，往嘴里塞东西的速度更快了，没多久也吃完走了。
周雨见他们都走了，叹了口气，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，薛飞问为什么，他又叹了口气，说待会你就知道了。
薛飞确实很快就知道了，在左右手分别被樊振东和林高远抓住的时候。
今天的任务不多，刚刚分组，教官说主要以熟悉搭档为主，要他们组内组合进行对抗练习，熟悉对方的格斗习惯。林高远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，他一把抓住薛飞的左手，说我俩打吧，樊振东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，他如法炮制抓住了薛飞的右手，说不行，我跟雨哥搭档这么久了，现在是要熟悉搭档，还我俩组不行。
“那——”
“也不行，”林高远刚开口就被樊振东打断了，他看着林高远的眼睛认真地补充“你跟雨哥也搭档过，薛飞跟雨哥打，你跟我打。”
林高远被气笑了，“那我跟薛飞不用练了？”
樊振东沉默了一会，咬了咬嘴唇，“你是不是还想调组？”
“是，”林高远承认得干脆利落，终于放开了薛飞，短促地笑了一声，“昨天还没把你吓破胆吗？”
樊振东定定地看着林高远，他们对视了一会，林高远移开了视线，薛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，周雨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们。
薛飞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，没等他想清楚要说点什么，秦志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把他吓得一哆嗦。
“你们在干什么？”
四个人转过身，立正，齐声喊：“教官好！”
秦教官点点头，声音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情绪，“看看周围的人在做什么，还有没有身为军人的自觉了？都去跑一万米，跑完再练对抗。”
“是！”
“太好了，”薛飞小声嘟囔着，“新的一天从一万米开始。”
七
在三天内跑了三次一万米后，周雨扶着腰气喘吁吁地说：“高远，不能因为你长跑厉害就这样，要么我们一起谈谈，要么你们谈谈。”
林高远双手撑在膝盖上，眼神闪烁，低侧着头瞟了一眼樊振东，正巧樊振东也看向他，薛飞想那视线大概是一把刀，要不然林高远怎么会惊得差点跳起来呢？
“对不起，”林高远站直了，低着头小声地道歉，“快了，等我调走了就不会这样了。”
薛飞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樊振东，那人并不说话，死死盯着林高远的眼睛有些发红。周雨又叹口气，走上去一把抱住林高远，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，林高远挣了挣，没挣脱。
“一个两个，问你们发生什么了都不肯说，”周雨拍拍林高远的背，“小孩子就是麻烦，还有没有点哥哥的样子了，人家薛飞不比你们小，乖多了要。”
薛飞挠了挠头，周雨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，挤眉弄眼地做出嫌弃的表情，絮叨着，“有什么要说出来啊，憋着能把人憋死的，你俩平时不挺乐呵的么这会一个比一个心思重——”
“我去找过刘团了，”樊振东突然开口打断了周雨，林高远颤了颤，一下子从周雨怀里挣脱盯着樊振东，“他答应了我不会给你调组。”
“……樊振东！”林高远呼吸急促起来，皱着一张脸仿佛被打了一枪，“你——”
“你信我一次好吗？”樊振东眼眶通红，“林高远，敢不敢跟我赌一把？”
那天夕阳落下，华灯初上，樊振东看不清林高远的神情，只听到他的声音冷硬，连珠炮一样突然打破了沉默，“是，我喜欢你，对不起，你别急，我求龙哥帮我换组了，放心，不会打扰到你的。”
“什么，”樊振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，过了好一会儿才问，“为什么要换组？”
“你……不觉得恶心吗？”
樊振东瞪大了眼睛，咽了咽唾沫，“我、不是、什么恶心，没、你不恶心，别换组。”
“别骗我，不换组你还要跟我精神链接吗？”
“我没骗你！真的没有！”
“别傻！”林高远低声吼道，“精神链接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吗，什么都藏不住的，你根本对我喜欢你这件事没有概念，就算现在不恶心，以后也会恶心的！”
“不要擅作主张！没试过怎么知道？”
“因为我觉得自己恶心。”林高远后退了一步，向前伸出手，却是一个推拒的姿势，“别，樊小胖，我怕。”
樊振东猛地摇着头。
“不是，高远儿，你别急，我——”
“行，那你告诉我，告诉我，小胖，你喜欢我吗？”
“什么、喜喜喜喜欢、我、我不知道、可是高远儿，我、我也不会讨厌你啊，我怎么会讨厌你呢。”
樊振东往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，原地跺了跺脚，他几乎要叫喊起来了，“你信我好不好，我——”
林高远突然大步向前，把樊振东一把推到墙上，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就亲了上去，趁着他惊讶地张着嘴把舌头也伸进去搅了一通，血腥味几乎是瞬间就迷漫开来，他们的嘴唇撞破了。
“你听着，我喜欢你，想对你做的是这样的事情，明白吗？你不会想看到的，你不止该讨厌我，还该厌恶我。”林高远放开樊振东，歪着头仔细地看了看完全呆住的小胖子，即使是这样滑稽的表情在樊振东的脸上依旧是好看的。林高远突然笑出了声，声音很轻很轻地说，“樊小胖，再见。”
转头，他大步离开了这个空间。
“不要说再见，”樊振东声音越说越小，“你那天是不是说再见了，我没听清，如果是的话不要那样说。”
樊振东安静了一会儿，笑了一下，又开口，“反正都这样了，你就跟我赌一把吧。”
薛飞茫然地看着樊振东和林高远，他俩对视着，似乎要定成雕像，可这一次还是林高远先移开了视线，他脸色煞白，几乎是惨笑着，“你也没给我别的选择啊小胖。”
TBC
